《歎異抄》略註

桂利劍老師著作 釋蒙光校訂 2024-05-22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歎異抄略註(遺稿抄出)

日文著者 桂 利劔

日文編輯 稻垣瑞劔

中文翻譯 釋 瑞覺

中文校訂 釋 蒙光

歎異抄(直譯簡釋版)

歎異鈔(白话意譯註釋版)

歎異鈔(文言意譯版)

《歎異抄》的著者是唯圓之說,已成為今日學界的定說。

《歎異抄》分有序、本文和附錄。本文初列出祖訓,後誡異義。第十條後段以下,和前面的旨趣不同,另起下之條文。第一條是總說,依祖訓示念佛的要義,自第二條至第九條,舉出祖訓,明示異義批判的依據處。第十條的「念佛以無義為義,不可稱不可說不可思議故」指示念佛的奧義,令齊歸入本願海。

《歎異抄》自成「廣」(全文)、「略」(第一條)、「要」(以無義為義之文)的三義,述說著念佛的實義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一章

《歎異抄》,大體上在「唯稱門」(往生之業,念佛為本之意,《觀無量壽經》之說)的綱格中說「唯信門」(《大無量壽經》的主眼點。本願成就文之意。往生之因,唯在聞信名號的法門),而不是廣博地光顯唯信門的著作。(此書之所以處處流露出唯稱門的濃厚色彩,或是當時就念佛出現邪義,見諸異說,而特別地為說念佛實義的緣故吧。)

對我親鸞來說,但蒙信善知識(法然上人)唯念佛可被彌陀救度之言外,無別的竅門了。」(第二條)

這是善導大師「就行立信」(以念佛為信仰的對象)的法門。

「『念佛』者,無礙之一道」也好,「念佛以無義為義」也好,這些內容沒有直接地把親鸞聖人「唯信門」的法門表顯出來。雖沒表顯出來,「唯稱門」必歸「唯信門」是自然的展開。「不可稱不可說不可思議故」一語中,彰顯著念佛的奧義。

卷初明確地總說念佛的要義道:

彌陀誓願不思議,必定救度我往生,如此生信動念想要念佛時,即已獲得攝取不捨的利益。

此文乍看之下,似是「唯信門」,但從第十一條及其他諸多的條文回顧此文時,可以知道這是「唯稱門」的法義。

第十一條曰:

由誓願不思議,思案出易持易稱的名號,保證說凡稱此名的人,必接引之。首先,彌陀大悲大願不思議,必能救我出生死,如此生信而念佛,是如來的回向所使然。

「動念想要念佛時,即已獲得攝取不捨的利益。」此文亦可視為《觀無量壽經》的「光明遍照十方世界,念佛眾生攝取不捨」之意。真宗的玄規,在於將「聞其名號,信心歡喜,乃至一念,至心回向,即得往生,住不退轉」(《大無量壽經》),濃縮為「乃至一念」(信的一念),顯「即得往生,住不退轉」之處。

動念想要念佛時

此文,唯稱門的色彩濃厚,難以見到依聞信名號一念往生的唯信門的法義。第一條中彰顯著「念佛眾生攝取不捨」之義,是稱名本願(救度念佛的人)的教語。

法然上人的「念佛往生」的法門,建於此唯稱門上。《選擇集》中標示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附細註道:「往生之業,念佛為本」,最後結論道:「稱名必得生,依佛本願故。」其間,書有念佛行者正應具三心(《觀經》的三心:至誠心、深心、回向發願心)之文,「當知,生死之家以疑(不信)為所止(生死的原因),涅槃之城以信為能入」,敘述著信和疑的得失。《選擇集》是部以稱名為基調的信仰書,《歎異抄》第一條亦守此格式,是部示信仰的極致、念佛奧義之祖訓的書。

親鸞聖人依法然上人的指南,且直接依《大無量壽經》,深探本願海,開本願的三心(第十八願的至心、信樂、欲生),選五願(第十一、十二、十三、十七、十八願),根據五願,作教、行、信、證、真佛土卷,顯「涅槃真因,唯以信心」,依本願成就文,開一實圓滿真教的真宗。依聖人的開顯,《選擇集》的「南無阿彌陀佛」的獨立,愈發鮮明。念佛的真實義,充分地被發揮,「本願即名號,名號即本願」的意思愈發清楚。依釋迦、彌陀二尊的大悲,我們能頂戴金剛心,善導大師的「就行立信」的意思也徹底的達到。有人說《教行信證》的法門不外是信稱名本願的教法,這是沒徹底聖人信仰之人所說的話。

出現在《歎異抄》異義的根本:

(一)自力念佛的人說的「專修賢善計」(主張專修念佛,唯有賢善的人方能往生一類)。

(二)嫌棄稱名的人說的「誓名別執計」(主張本願和名號不同一類)。

因此,若「誓名別執計」的人知道:「彌陀的本願,誓願攝取稱念名號的人」,就能發現嫌棄稱名是邪見(參照第十一條)。又若「專修賢善計」的人知道,彌陀的本願「以信心為要」,就能明白裝出一副賢善精進之相是違背本願的。知道「就行立信」的極處,是「本願即名號,名號即本願」的意思,亦能得「他善亦非要」、「惡亦不可恐」的金剛不壞的真心。

對我執很強的人們,若直說一念即得(依信的一念往生)的本願成就文之意,「誓名別執計」的人,就會以為是我的同黨,而疏忽念佛,有墮一念邪義的危險。而「專修賢善計」的人,則恐怕會以為這是法然上人滅後的邪義,而視之為群賊惡獸吧?明白這點的唯圓,可說是實際地觀察了當時的情況而作下明批判(高明的批判)。

彌陀的本願不老少、善惡人,當知唯以信心為要。

此文在講本願不簡擇善惡的人,這是善導大師的「莫不皆乘阿彌陀佛大願業力為增上緣也」一文的文意。《觀經》的九品(九種的往生)意,親鸞聖人唯取念佛一義說:「不簡多聞持淨戒,不簡破戒罪根深。」

「誓名別執計」的人是自誇有學問的一流,「專修賢善計」的人是自誇守淨戒的部類。這些皆是由於沒有信心所產生的偏見,彼等既不知「愚禿」的意義,亦不思彌陀五劫思惟的本願但為我們一事。

相應本願處,自會隨順佛教、隨順佛語。彌陀的呼喚聲、釋尊的指勸、諸佛的證明,皆是為了令眾生信一本願。信順二尊之意,不顧水火二河時,就不會依雜緣而信仰動亂。獲得金剛堅固信心的人,名真佛弟子,因為已獲得聞名得忍的利益和觸光柔軟的利益(第三十三願),故沒有理由會被他別解別行的人們動亂信仰。

因此信本願,他善亦非要,無善能勝念佛故;惡亦不可恐,無惡能障彌陀本願故。

淨土真宗的行者,第一應聽聞本願的由來。法然上人的念佛也是選擇本願的念佛。

他善亦非要

指《觀經》九品中上六品之善。

惡亦不可恐

指下三品的十惡五逆之惡。「恐」乃對害怕惡業果報的下三品之人所說之語(依《觀經》表面意)。九品的行業對此善惡的人,暫與九品差別的佛法,開說第十九願的「修諸功德」,如其念佛亦屬修諸功德中所說的定善、散善(坐禪的善,和實踐道德的善)的念佛,本就不是他力本願的念佛。比較上六品所說的諸行,和在下三品所說的念佛,有難、易之差,又有勝、劣之差(法然上人意)。萬行難且劣,念佛易且勝,這是本願念佛。「因此信本願」,是本願的獨立,選擇念佛的實義。

無善能勝念佛故

若依《論註》的三在釋,其意愈發明確。即往生:(一)依聞實相法的名號(真如的德用是名號)決定(在心)。(二)依觀本願力決定(在緣)。天親菩薩曰:「觀佛本願力,遇無空過者,能令速滿足,功德大寶海。」(三)依臨終的一念時決定(在決定)。決定的深意,是依平生的信心決定之意。

此《歎異抄》之文,乃依曇鸞、親鸞兩大師的深意而發揮的念佛奧義。在念佛處決定往生原因的唯稱門之法門,必結歸唯信門,於此始知真正的意義。(稱名是念佛,念佛是南無阿彌陀佛。由信心海流出的念佛是報謝、讚嘆的念佛)。

要言之,第一條的本意為令念佛者獲得攝取不捨的利益,而教唯信心是肝要。無謂地處心積慮於智愚、善惡,互爭長短者,是亦不信本願的不思議,亦不信名號的不思議者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二章

第二條意在教隨順師教。

念佛者先要順師之教,須獲得不被邪見驕慢的人們動亂的金剛心。明示此點是本條的要眼。

「散善義」(善導大師的《觀經》的註釋)的「就人立信」(信佛),教應隨順三佛(釋迦、彌陀、諸佛),並更進一步到人法(佛和本願名號)不二的深信(真實的信心),開「法的深信」(信本願),建立「機的深信」(信「是罪惡無力,無有出離之緣」),萬古不易的斷定,正是古今獨步的妙釋。

「即便是墮地獄,可往生到古聖人(法然上人)所去的地方」一文,彰隨順師教之意,更明一流(真宗)無我的相傳,向同門師兄弟勸應決得此意。

《大無量壽經》言:「應當信順,如法修行」。釋(善導大師的註釋)顯言:「今信順二尊(釋迦、彌陀)之意,不顧水火二河」一文,教我們應捨「計度」(自力的想法)隨順如來和師教。第一條的「彌陀的本願不擇老少、善惡之人,當知唯以信心為要」之意,於茲愈鮮明化。

聖人是一位重師教的人。《和讚》(No.219·一〇一)曰:

曠劫多生之流轉

 出離強緣未能知

 本師源空若不現

 此生徒然又虛度

註:出離,解脫。緣,方法。

《教行信證》曰:

慶哉,樹心弘誓(本願)佛地,流念難思(不可思議)法海。深知如來矜哀,良仰師教恩厚,慶喜彌至,至孝彌重。

沐此教化之純真的唯圓,感慨聖人滅後三十年,同行信仰狀態之亂,德義之頹廢,執筆云:

這裏所下的不及故親鸞聖人所開示過的教誨、旨趣的百分之一,僅記得的片隻字而已。」(後序)

隨順師教不被動搖(請參照第十條後段文)。

以為我除了念佛以外,還知道另有往生之道

《和讚》曰:

聖道權假之方便

 衆生停留時已久

 諸有流轉之身故

 悲願一乘歸命禮」(No.72·二二)

註:諸有,生死海。悲願,本願。一乘,最高之教。

本願圓頓一乘法

 逆惡攝取得信知

 煩惱菩提體無二

 速疾開無上覺悟」(No.150·三二)

注:攝取逆惡,救五逆罪、十惡的凡夫。無二,相即、即一。

此《和讚》在明示念佛以外沒有無礙一道,令悟「稱名則是最勝真妙正業,正業則是念佛,念佛則是南無阿彌陀佛」,歸(信)「選擇的大寶海」(名號海),使「念佛成佛」,這是真宗念佛(「行卷」的要點)。

知道其它法門等

這是告誡「嫌棄遵奉師教學法門」的思想是錯誤的。若如此,與誓名別執計的人是一樣的。對此種一副學者模樣在議論法門的人們說,南都北嶺有很多學者,若要學問可直接就彼等學習吧!此意誡真宗念佛不是以學問知識為主,念佛著落於「以無義為義」(信佛智的不思議是不思議)處,即本願是「不可稱不可說不可思議故」,令仰信不思議佛智的人歸入(得入)一乘智願海(彌陀絕對不二的大智本願海)。

已知無礙一道(解脫的大道)是念佛,信師教、佛語外無它故。

對我親鸞來說,但蒙信善知識(法然上人)唯念佛可被彌陀救度之言外,無別的竅門了。

此隨順師教是真宗的嘉風。(唯念佛的聖句,請參照「行卷」稱名的御轉釋)。

念佛,果真是往生淨土的因呢?還是會墮到地獄的業呢?我完全不知道。

顯完全無計度的樣相。這是厭惡學匠議論往生可能不可能、「做學問才能如何如何」的心態。話雖如此,尊崇無自覺的安心是絕對不行的。檢討此等深義不容易,但云信不思議的佛智處,契合法爾(願力自然)之德。

使被法然上人騙,念佛而墮地獄也決不後悔…

這是隨順的極致。

吾身論什麼行也做不到,論如何只有地獄是一定的去處

這是確實知道自身能力的「機的深信」(是「信心上的」罪惡的自覺,和信前的罪惡觀不同)。這是後序所講的「專為親鸞一人也」之意。以上,無遺憾地彰顯著隨順師教的真風。

彌陀的本願若真實…

此示一流相傳甚深的淵源,顯相傳此法的完全無我,是督促迷執人們自覺之文。這是矜哀之至極,勸發之妙趣,自然地引入正確的信心之文。

越過十餘國的國界也非得來訪不可,是為了一念多念、有念無念、造惡無礙(無視道德)等的邪義。唯圓在《歎異抄》中將此等整理為二計八迷。

一念多念、有念無念,是法然上人的時代已有的邪義。《教行信證》中講的「非一念、非多念、非有念、非無念」即是指此。為此,故勸人讀《唯信鈔》、《後世物語》和《一念多念分別事》。

一念義之邪義和誓名別執計有交涉,多念義之邪義和專修賢善計有相似處。要知道內中詳情得另外檢討,今只記其大要,止於知道此條文興起的原因。(欲知當時邪義的內容,請參照《御消息集》)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三章

第三條在顯惡人正機(惡人正是救度的標的)的願意。

第一條的「惡亦不可恐,無惡能障彌陀本願故」,此處已含著惡人正機的願意。第二條也講到:「吾身不論什麼行也做不到,無論如何只有地獄是一定的去處」。淨土真宗的行者,首先必須知道本願的生起本末,所以今條特地別開之,懇切的教誨我們。若領受此大慈悲的教訓,善人模樣的賢善計之人等也好,學者模樣的別執計之人們也罷,應會一改邪見驕慢,歸入本願之一道吧?如此,也達到「彌陀的本願不擇老少、善惡之人,當知唯以信心為要」的注意念佛行者的道理。

善人尚且往生,何況惡人呢?

善人,指自力作善的人。此可由「其緣故,靠自力修善求往生的人,完全欠缺信憑他力的心,所以遠離彌陀的本願」一文得知。即使是這樣的人,「若轉自力的心而信憑他力,就能得到真實報土的往生。」第十一條也說:「以自己的計度,看待善、惡兩面,思之為往生的助、礙。將此切割為二的人,不會信憑誓願不思議,而只會靠自己的計度,去累積往生的資糧,故所稱的念佛,亦成自行。如此之人,自然也不信名號不思議。」言「完全欠缺信憑他力的心,所以遠離彌陀的本願」(第三條),和下述的《和讚》(卷頭和讚No.2)法門相同:

誓願不思議懷疑

 御名稱念之往生

 宮殿之中五百歲

 虛度光陰佛說之

註:稱名,自力念佛。宮殿,化土的宮殿。

茲論的確很寬容,這是誡誓名別執計之人在嘲笑「專修賢善之人的稱名模樣,是不知誓願不思議之化土往生的人」之意故,原本是邪義異執的人,但暫時視之為自力作善的善人,以教化之。更進一步勸之,為令其自覺是完全不信憑本願他力者。允許化土往生是信疑得失的法門,以《大無量壽經》的胎化段為據點。論傍正(以他力信心的人為正機,以諸行往生的人為傍機。傍機是善凡夫,正機是惡凡夫)時,必須明白的是,聖人門下的人們不是要門(十八願是弘願,真實信的本願。十九願是要門,修諸行往生的本願。二十願是真門,依自力念佛的一行往生的本願)的機類,皆應是在十八願的家中。對十方眾生論本願傍正的御己證的法門,明示於《愚禿鈔》。凡聖齊廻心的是本願大智海(十八願)。信十八願的人,云一乘機。一乘海(本願之教)釋作「滅智愚之毒(計度心、無自覺之毒)」。云願海其教原本即是絕對不二之教(佛教的統一),云其機(教益所顯)(本願力所及)即是金剛的信心(教和機不二、相應)。本願齊救五乘(人、天人、聲聞、緣覺、菩薩),令為絕對不二之機(金剛信心)。

真實的信心,開之,則不外是二種深信(法的深信即信本願;機的深信即信是罪惡生死的凡夫),此是「本願圓頓一乘」(圓頓者,生死即涅槃之教,救惡逆凡夫之教)。此故,雖暫分傍(善人)正(惡人),遇實際問題時,正機以外沒有相應本願之機(人)的道理。是故聖人示:「聞者,眾生聞佛願生起本末,無有疑心,是曰聞也。」此顯機法(眾生和本願)相應之妙,這是聖人體驗的法門。

若比較凡夫和聖者,則凡夫是正機;若相望善惡,則惡機(惡人)是正機。其法(一切佛教),唯是本願的一法,其機(一切眾生),唯是惡逆的一機。

法藏菩薩(阿彌陀佛的菩薩相)在因中(修行時代)的代苦(為眾生修行)、大悲六度(六度是六波羅蜜,指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)的苦難,無非是為了我一人。身受如來的恩德,沒有憶念佛恩德的人,不能說是信本願。聖人說:「極惡深重的眾生,更無他方便(其他的解脫之道)。」若不知道靠自力作善求解脫非我等力量能及,即無法知道聖人的信心海。依此,唯圓所以會暫許傍機(自力作善之人)往生(化土往生),是因見到當時之人的模樣,故放寬標準說之,此可見到其高雅的人格。

信疑決判的法門,乃在第十八願中論切實的法門。判疑則止於生死,並沒說能往生化土,這是聖人從法然上人傳受的信仰的領解。這並不是說以要門(積善根往生之教,第十九願)的行法,不能往生化土,唯明信修諸善根功德,非我等能力所及。此聖人的體驗至下文說得很明白。

煩惱具足的我們,無論修什麼行也無法解脫生死。本願,即是為悲愍我等這樣的眾生而發下的。誓願的本意,是為了惡人成佛,所以信憑他力的惡人,最是往生的正因(機)因此說:善人尚且往生,何況惡人呢?

這是指示「極重惡人無他方便」(惡人無其他的解脫法)之機(凡夫),方是本願生起的理由。「信憑他力」指,聞佛願的生起理由,生真實信心。

他力的惡人,最是往生的正因。

此句和前面的「欠缺信憑他力的心,所以遠離彌陀的本願」一文為對句,這裏可以看到信憑他力的惡人,正契合彌陀的本願之意。(關於傍機、正機,善人尚且往生等等,請參照《口傳鈔》)。

法然上人的教語常立於教位(彌陀之教),親鸞聖人的法門常立於機位(信仰的立場),信受本願的真意,於法門的表相上暫有差異。因為法然上人立於教位的教語,所以皆不是以自己的角度在說善人、惡人,而是立於法上講的話,不是以善人自居在稱本願的。若對法然上人的「惡人尚且往生,何況善人呢」一語想細說的話,連鬼、大蛇也都能令之往生的本願是真不思議,所以懷疑善男子善女人無法成佛的人,自然也會不信本願的不思議。

因為有人誤解此教語,迷失教之意,而以善人自居,輕看他人是惡人,說他之惡人尚且往生,我是善人,故沒有理由不能往生。因為有人偽飾自己,唯圓為誡彼善人模樣之人,而說「此違背本願的意趣」。「自力作善的人不是本願」、「惡人最是往生的正因」,是獲得真實信心之人的情操,是聞信本願生起之信心的風光(請參照《西方指南抄》中卷終)。

第四章

第四條和第五條在講「慈心不殺」、「孝養父母」和「奉事師長」(《觀經》的散善)。

在《觀經》顯說之文,說此為三世諸佛成佛的善,孝養父母是「三福」(一、孝養父母、奉事師長等。二、歸依三寶、具足眾戒。三、發菩提心、深信因果等)中的一福。這是世間善,是要門的機(十九願的修諸功德想往生的人)作為第十九願往生的條件,「修諸功德」中修之想往生的自力作善之法。

雖然如此,從隱彰的實義(以大經眼見《觀經》的文意所流著真實義的唯信門)回顧之時,《觀經》言:「諦觀彼國淨業成者」,是「應觀知本願成就盡十方無礙光如來」(《教行信證》「化身土卷」)之意。三福之善是法藏因位(菩薩時代)至心修行的行相,菩薩為我等依本願修六波羅蜜的行,成就功德,成了阿彌陀佛。阿彌陀佛發願修行的功德,是名號功德(大寶海)中的功德。念佛行者若超越自力作善,隨順自然的道理(願力自然),由法德自然地能達其妙境。

《觀經》以世間善(世間道德)說故,「孝養父母」為優先,其次才是「慈心不殺」、「奉事師長」。今唯以念佛外無它故,先示慈心不殺,然後才示孝養父母。孝養父母等之德,是香光莊嚴(信心行者的人格之光)自然流露出的功德。聖人在開示中,常強烈地表達著自己是無法做到慈心不殺、孝養父母、及奉事師長的罪重眾生。敬仰聖人的信仰和人格者,應能一掃種種的異計邪執,到達「善友相見,慶樂無已」(善導大師二河譬之文)的境地才是。

大慈悲(絕對的愛)是佛道的正因(成佛之種)。聖道(自力教)、淨土(他力教)共是大慈悲外無有可成佛道之法,此乃當然耳。今之「想如意如願的救度,實在極難」一文,乃為令知實修絕對之善一事,到底非凡夫能力所堪。彼聖道的聖者們,在生死中心境如遊薗林(菩薩以苦的世界為救濟的道場,以之為樂),神通自在地傳道救濟無窮盡,雖是很偉大,一旦由大觀得到願心莊嚴的法門(《大經》的大慈悲法門)者見之,彼聖者們,不論哪一位皆不外是還相攝化(從淨土歸來此土救濟)的修普賢德(大悲行)者。

聖道門(在此世開悟之教)畢竟是漸次地斷惡開覺,從因至果的施設方便門。於因果相順(因果必然)之理,聖道門之教無絲毫的錯誤,但是聖道諸教原本就是阿彌陀如來二利圓滿的妙果(圓滿成就眾生往生和彌陀成佛是同一因果的正覺,眾生不往生,彌陀亦不取正覺之意)、正覺一念的果海(阿彌陀佛的正覺)的莊嚴功德相,本就包含於阿彌陀佛正覺的世界裡。如斯達觀的是本願圓頓一乘(疾速地圓滿成佛的真教)。

立足於此果上莊嚴(阿彌陀如來的佛身佛土)大觀法界的話,就能知道一乘智願海(要入佛智的世界者)念佛一道外無它。自力作善的人們,雖然悲愍、慈育一切眾生,但不論人、我,共沈沒於愛欲的廣海,迷惑於名利的大山,所以顛倒的善果(不是無我清淨的善根,是凡夫善的果報),不僅不能相容梵行(菩薩的清淨善),反而還破壞之,無法隨心如意地救助。欲如心想地救助眾生的話,須待到淨土得具足莊嚴清淨身之曉方可。

體得淨土的慈悲相,唯是念佛(信心是佛的大悲心)。

只有念佛,方是真正徹底的大慈悲心

就是指此。善導大師的《觀經疏》說:「定觀成就之益(依觀法在此世見阿彌陀佛的利益)在念佛三昧」,說明《觀經》的「念佛眾生攝取不捨」的深義。釋尊曰之:「以觀佛身故亦見佛心,佛心者大慈悲是,以無緣慈,攝諸眾生」(《觀經》)。自說自解說處,密意弘深,是即釋尊抑止不住地流露。唯有此如來(彌陀)的大慈悲,方是貫徹始終的大慈悲。貫徹始終的大慈悲成信心的內容,使我等頂戴之。信心,本質的說是欲救自無始以來即沈沒於無邊生死海的一切眾生(無限地救諸有眾生)的菩薩心。信心的本質的菩薩心,是願作佛心(欲成佛心),願作佛心是度眾生心(欲救一切眾生的心)。此度眾生心在菩薩為善巧攝化(菩薩的化導)。令我等得信心,與如來大悲活動的光明為一味的,皆不外是由本願力所迴向的功德大寶海(南無阿彌陀佛)。

善巧攝化,是法藏在因位時至心修行的行相(參照《論註》善巧攝化章),還相迴向菩薩薗林遊戲的攝化(救濟)亦不外是此。此為給我們大信心的大慈悲之始(信心)終(成佛後的大悲活動)的所以。雖然沒有辦法如天親菩薩般止觀相順(依坐禪,靜心波,放心性的靈光),成不二心(超越相對的認識,知絕對界的實相),與菩薩作同一的運作,但是我等也多少在不知不覺中流露著度眾生心的行相(彌陀的度眾生心作為信心,使我等領受之),而得順佛心。此云:「只有念佛,方是真正徹底的大慈悲心」。誠聖人說:「互為同朋彼此稱名念佛是可喜的事」,這即是由信心海所流露的度眾生心的顯現。

雖然如此,這是法德自然的妙益(作為信心的德,活用道德),不可認為是我等自力作善的功,又也不能為避自力作善,而墮入好造惡的大邪見。聞聖人述懷的人,仰敬法德自然的妙益(本願力自然流露的德),驕慢的角也不得不折。《和讚》曰:

無慚無愧之此身

 真實之心雖無有

 彌陀回向之御名

 功德盡十方遍滿」(No.334·九七)

小慈小悲此身無

 有情利益敢思存

 如來之願船若無

 苦海云何得超度」(No.335·九八)

念佛在內是信心,顯於外是稱名念佛。此云「念(信心)聲(稱名)是一」(《選擇集》)。聖人的宗教是慈悲的宗教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五章

親鸞不曾為了孝養(超薦)父母,而念佛一遍。

作為聖人來說,不外待大悲心滿足(依本願力往生,大悲心即充滿身。以如來賜與的信心,無限地救濟,此為大悲心滿足)的還相攝化(從淨土再歸來現土,

乘本願力的無限活動,以佛的智慧、慈悲、方便,無限地救濟眾生)曉,誠摯之情在此文中流露著。

一切有情皆是生生世世的父母兄弟

念佛三昧海視一切有情為生生世世的父母兄弟,此文教我們只有共是念佛,方是貫徹始終的孝養父母。

第六章

在專修念佛的人中,發生了『我的弟子、人的弟子』的爭論,這種事情實是非常荒謬。

我的弟子、誰的弟子的爭論之所以會生起,這是執著邪義異執之人的弊病。誡此而說:「如來回向給眾生的信心,當成自己的所有物,這種言論實在不應該。」開示弟子們道,即使把聖教丟到荒郊野外,也能和其處的鳥類、獸類結緣。聖人這種把一切皆交給願力自然的風範,令人懷念。

人若與自然(願力自然)的理法相契,自會知佛恩,又知師恩也。

此結語之文,和第四條的「只有念佛,方是真正徹底的大慈悲心」一文前後一貫相呼應。慈心不殺、孝養父母、奉事師長皆為念佛三昧海法爾自然的妙風光,為放「無礙一道」的光德者。此處一掃二計八迷,唯有光海莊嚴(法界依彌陀的光明無大小乘之別,一切皆是一大慈光海)。應謙敬奉行聖訓。

第七章

「『念佛』者,無礙之一道也。」

念佛是無礙之一道。此文有人讀作「念佛者」,「者」字,古來讀作「是」,所以今文第一應解作「念佛是無礙之一道也」。因此,立於人和法的圓融上,且愈發強而有力地表現出念佛(名號)的威神功德不可思議力。名號的威神力是諸佛所讚嘆的,這顯於第十七願。

業道神嚴,因果法是必然。今非講必然和自由的論理的論證。念佛的行者常和如來共步,大信心中體得大悲心故,即使於苦海亦能得大慶喜心,參如來行,加入悲智無限的活動。名號的不思議力,於行者身上亦不思議地流露出來。如來超越因果法,活躍於非因非果的絕對自由境(無礙一道)。念佛的行者亦為南無阿彌陀佛的主人,由佛力,信德自會顯現於身。這是念佛者的無礙道(光明裡的大自由)逍遙的風光。

聖人於「行卷」引用《華嚴經》述言:「十方無礙人,一道出生死。」一道,指念佛的一道;無礙人,是諸佛如來。念佛者亦是無礙人。

《教行信證》「總序」曰:「無礙光明破無明闇惠日」。

《文類聚鈔》曰:「無礙難思光耀,滅苦證樂」。

一句足醫萬劫之渴,誠是甚深微妙。

「『念佛』者,無礙之一道」,是一乘的真理。

第八章

念佛,對行者而言,非也。

說修善向上,至正覺的聖道諸教,是萬人所承認的,作為因果的理法,沒有能否定之者。今暫止修諸行諸善,唯勸念佛一法。了解念佛較諸行勝且易時,唯稱門成唯信門(真的念佛當下即是真實的信心),於第十八願中自為信疑的詳細批判。

自力作善的心不容易拔除,這是古來幾多念佛門的學者經驗過的,亦是今日幾乎所有的人都經驗的。讀《歎異抄》,最吃驚的地方是「(他)善亦非要」「惡亦不恐」的字眼,這是倫理的宗教(自力教)的人們所無法理解的文字。《歎異抄》是超倫理的宗教,作為信心(大悲心)的德,又是活用倫理的宗教。

即使有稱名念佛,於稱名中混雜自力心,以為是用我的力量在稱念,或認為是靠我稱念的功德往生的人,不是本願他力的念佛人。念佛唯是本願之聲的顯現耳。

「行卷」曰:

稱名則是最勝真妙正業,正業則是念佛,念佛則是南無阿彌陀佛,南無阿彌陀佛即是正念(信心)也。

念佛是南無阿彌陀佛。即使是終日稱名,既不是自己的行,也不是自己所積的善。稱名的當下是名號海,無自力心的念佛,當下是南無阿彌陀佛的獨立。蓮如上人曰:

聞我等往生的體是南無阿彌陀佛。

又曰:

信心的體是南無阿彌陀佛也。

又曰:

信心,六字外絕無。

聖人釋曰:

歸命(信心)者,本願招喚勅命(如來的呼喚聲)也。

名號的威神功德不可思議力之外,沒有我們的信心。念(信)佛的無量力功德者,即時入必定(其時已定是往生人)。應知念佛對行者而言,是非行非善。

「信卷」釋大信海曰:

凡按大信海者,不簡貴賤緇素,不謂男女老少,不問造罪多少,不論修行久近,非行非善、非頓非漸、非定非散、非正觀非邪觀、非有念非無念、非尋常非臨終、非多念非一念,唯是不可思議不可稱不可說信樂也。喻如阿伽陀藥能滅一切毒,如來誓願藥能滅智愚毒也。

此意甚深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九章

雖然有念佛,踊躍歡喜的心卻很散漫,也沒有想快點往生淨土的念頭。

這一條的內容是記錄唯圓將自己的疑問向聖人請示,聖人對唯圓一人作的述懷。唯圓的疑問不是誓名別執計,也不是專修賢善計。記錄之,呈示自己法悅的心境,令共同迴心,專隨順師教處,令人懷念其人。

發現踊躍歡喜的心很散漫時,相信誰都會感到納悶。一念的信心,又名廣大難思的慶心。「信卷」(末)卷首釋此曰:

夫按真實信樂,信樂有一念,一念者斯顯信樂開發時剋之極促,彰廣大難思慶心也。

獲得大慈悲心(信樂)者,沒有理由無廣大難思的慶心。三心的字訓釋中,解說「信樂」的「樂」字,言「欲願愛悅之心也、歡喜賀慶之心也」。承受此的「欲生」之「欲」字,作「願樂覺知之心也」,彰「生」字作「成作為興之心也」。如來的大慈悲心成願樂覺知(往生淨土的希望和確信)之心,作「成作為興」(大慈悲活動)之心,這是法德自然的妙益,自然彰顯於我等身上。是得大慈悲心,善巧攝化(救濟眾生),大悲傳普化的如來行亦興起的道理,故此於一念(信心的一念)之處,釋作廣大難思的慶心(不可思議的大慶喜)。

一開始就推說是凡夫,是煩惱具足之身,所以應該歡喜的不感到歡喜是理所當然,這是無慚無愧的心態。唯圓有此慚愧心,所以才會有此疑問產生。信本願應該也會有這個疑問才對。不信本願者,難以乘托願船的時候,也會生起這個疑問。

信前的疑問不單只是疑問,那疑問是往生不安的疑。信後單只是疑問,是往生治定(決定)的。已經步上白道(本願的大道)者,對往生是一點懷疑也沒有,所以必受他力大行的催促所催,自然的流出慶喜報恩的念佛。想到不感到歡喜時,自然的起慚愧心,慚愧心轉為慶喜心亦是自然。

一就不能慶喜而疑往生,這是因為不知道佛願的生起本末的緣故。一就不能慶喜而起慚愧心,這是已聞得佛願的生起本末。

信後,平生雖會有疑問,但那復歸他力願海,契合自然的理法(本願自然的道理),而且向明師求證是謙敬聞奉行的態度。認為凡夫不感到歡喜是理所當然而不當一回事,一點慚愧心也沒有的,當然歡喜也就不會生起。

《御一代記聞書》(蓮如上人的言行錄)說:

有時懈怠時,就會懷疑慨嘆不能往生

像這樣經常懈怠的人,佛也一定救度。真感恩、真感恩地起歡喜的是他力大行的催促也。

親鸞也有過這個疑問,唯圓房你也有一樣的想法啊。

聖人以自己的體驗同唯圓說,這完全是佛智無遺地流露,且是設身處地站在唯圓的立場談自己的過去。自己有疑問的話,就不能解人的疑問。大信海御己證的法門,機感相應(相應本願,和彌陀感應道交),在光明中成一味。

細細思惟

把唯圓的疑問當疑問的語氣。

本該踴天躍地的欣慶

「信卷」曰:「言歡喜者,形身心悅豫之貌也。」

應知往生確實一定也。

曉諭佛願的生起,偏為如斯眾生,彰顯著「細細思惟,彌陀五劫思惟之願,專為親鸞一人也。」的意趣。

只為沒有這信心,不知自身的能耐,也沒有往生一定的想法,無慚無愧,遠離大悲,方會起種種的「計度心」。為告誡此而說:

所幸佛早已洞悉,說我們是煩惱具足的凡夫,他力的悲願,正是為如此的我們而有,當會愈感到安心歡喜。

往生這樣的一大事,非凡夫可思議,應一心托付給如來」(《執持鈔》)。此段文在勸聞佛願的生起本末,應得一念的信心。

又沒有想快點往生淨土的心,稍染小恙,就擔心是否會死,這也是煩惱在作祟。久遠劫來流轉至今的苦惱舊里難捨離,尚未往生的安養淨土不忻羨,仔細想來,這實是煩惱熾盛的緣故。雖然戀戀不捨,一旦娑婆緣盡,氣力消散時,當往生彼土。

不想快點往生的人,特被憐愍。正憑這點,當知大悲大願可靠,決定往

生。

以厭離穢土(起厭世觀)為先,欣求淨土為後,是自力念佛人的心態。雖然身為凡夫難起厭離的心,若有欣求淨土的心,自然執著娑婆的心也會變得淡薄。如「見花相續綻開顔,令人心懷西彼岸」(法然上人)這樣的豐富情操也被涵養。「信卷」嘆大信心,云「欣淨厭穢的妙術」。

然高祖顯我們凡夫的實相,作悲歎述懷。唯圓的疑問也是道理,答此曰:

當知大悲大願可靠,決定往生。

這是佛智圓照的實機(凡夫的地性)的觀察。諄諄之情,哀哀念力,復以何應乎?唯圓大德落淚千行萬行,今日猶歷歷在眼前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章

念佛以無義為義

第十條自成承上起下之文。《和讚》(No.292·五五)亦讚云:

聖道門之人悉皆

 自力之心執爲本

 他力不思議能入

 無義爲義得信知

此條勸信順。法然上人給熊谷蓮生房的書信亦談到:「以無義為義,以無樣為樣。」《末燈鈔》曰:

聖人說他力以無義為義。義者,計度(思議)之詞也。行者的計度是自力,故云義也。他力者信樂本願,往生必定,更無義也。

如來滿足大悲的真實(真實心)徹到行者的心中外,沒有必得往生的金剛心。計度是自力。《末燈鈔》曰:

稱念餘佛、菩薩,修行餘善根,靠我身以自己的計度心,修飾身和意的亂心,想順利地往生淨土,此名自力也。

不可將三願(第十八願是真實信的願、第十九願是修諸功德的願、第二十願是至心迴向的願。十八是弘願門、十九是要門、二十是真門。要、真二門云為假)相望明斷真假的法門,和於十八願中誡疑心自力人的法門,同一視之。邪見驕慢的人亦應驚捨自力疑心,覺悟唯有本願的信樂是成就必得往生的金剛心(真實的信心)。

無義」,並不單只是無念無想。「為義」,顯法爾自然即願力自然(依本願力往生是自然)。「自然法爾章」一文道:「一切不可思議,名之自然。」(光按:此文當是引其意。原文作:「為令知無有形相,故名彌陀佛,彌陀佛乃為令我等知自然也。知此道理後,不可常論議自然也。多言自然,則無義為義復成有義矣。此是佛智之不思議也。」)即是此意。這方是賜與我們的妙法,不知不覺中自然地也契合相應無念三昧的實相法。無此實相法,則不能說是一掃內外魔軍的金剛不壞的信心。彼所言的「有念」、「無念」,不外是著有相、執無相的自力作善的定(坐禪)和散(道德)的機執(執著)。註《維摩經》的序曰(僧肇著):「罔知所以然而能然者不思議也。」此是有妙味的名句。

「話說往昔聖人尚在世時,志同道合的徒衆們,遠途跋涉來到京都,以往生成佛為唯一的目標,心繫未來的報土,直接從聖人處聽聞了教法。」

此文承上起下,記述製作《歎異抄》的理由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一章

以下正是批判異義的內容。此中第十一條特別地批判別執計,兼對賢善計,於茲可見《歎異抄》的大觀。第一條先略述念佛的要義,與揭舉有根據的批判作照應。

對目不識丁的念佛同朋問道:『你是信誓願不思議而念佛呢?還是信名號不思議而念佛呢?』

如此出言恐嚇,也不詳細說明這兩種不思議,簡直是惑亂人心。此條,

要好好注意,把它弄明白。

由誓願不思議,思案出易持易稱的名號,保證說凡稱此名的人,必接引之。首先,彌陀大悲大願不思議,必能救我出生死,如此生信而念佛,是如來的回向使然,絲毫也不夾雜己見,故與本願相應,往生真實報土。此即專信誓願不思議者,也具足名號不思議,故誓願、名號不思議,本就一體,更無異義也。

這是針對別執計所作的批判。

對目不識丁的念佛同朋問道:你是信誓願不思議而念佛呢?

此文意在嚇唬人說:「你只有信名號的不思議,所以以為只有稱名念佛才能往生,這種心態是尚未知道誓願不思議的緣故。所謂誓願不思議,指信本願的一念處即獲即得往生(住不退轉之位)的利益外無它。」

還是信名號不思議而念佛呢?

此文意在嚇唬人說:「光是信念佛往生,就會往生到懈慢邊地去,而不能往生到真實報土(真實的淨土、酬報願行的佛國)吧。」(參照《末燈鈔》)本願(《大經》上卷)(第十八願)是彌陀的招喚(直來的呼喚聲)。成就文(《大經》下卷)(往生於聞名號的一念決定之意)(第十八願的釋尊解說)是釋尊的發遣。說願成就而言「聞其名號」,此是彰機(聞)法(名號)相應。「信心歡喜」,是明機受滿足。「乃至一念」,是顯信樂開發的時剋(時間)之極促(極小),是云信心成就之文。「至心迴向」是承上起下。「願生彼國」以下是欲生成就之文。此中「即得往生,住不退轉」,受上之「一念」時剋的極促,顯「即時入必定」(入不退轉位)(龍樹之釋)的現生正定聚(在此世時往生決定)。要言之,本願是一信憑「南無」(信,信靠、感恩),即被「阿彌陀佛」攝取的六字之意。依此,聖教之文處處清楚地說道「本願即名號,名號即本願」。(南無阿彌陀佛是本願的呼喚聲,同時是阿彌陀佛的名號)。這是願心莊嚴的法門,高祖的己證全在此處。

由誓願不思議,思案出易持易稱的名號

「易持」,是《阿彌陀經》所說的「執持」二字之意。龍樹讚(No.124·六)曰:

不退轉位欲疾至

 懷此願之衆生者

 恭敬之心以執持

 彌陀名號應稱念

聖人在「恭敬之心以執持 彌陀名號應稱念」作左訓道:「持取於心」,此應「彌陀大悲大願不思議,必能救我出生死」之文。

念佛,是如來的回向使然

此句應「易稱」之意。念佛,是「依止無上的信心生」(《論註》),十念(十聲的念佛)是從信海自然流出的稱名,是名「如來的計量」。

本願相應

決定之信不得故

 信心不淳鸞師曰

 如實修行相應者

 信心唯一成決定」(《和讚》No.170·五二)

就如此首《和讚》所言(念佛之所以被說為如實的修行乃因有信心故),相應此本願(如本願地信本願)的是真實信心的人。總結此文的是:

此即專信誓願不思議者,也具足名號不思議,故誓願、名號不思議,本就一體,更無異義也。

此結語在誡誓名別執計的邪義。真實信心必具名號(稱名念佛)故,是「自然及多念的道理」(信一念延伸即為一生的念佛)。

其次,以自己的計度,看待善、惡兩面,思之為往生的助、礙。將此切割為二的人,不會信憑誓願不思議,而只會靠自己的計度,去累積往生的資糧,故所稱的念佛,亦成自行。如此之人,自然也不信名號不思議。

此段乃批判賢善計者。

自己的計度」指不信憑本願故靠自力作善,這是以名號(念佛)為自己的善根者。

雖然不信,亦能往生邊地懈慢、疑城胎宮,由果遂之願故,終得往生報土,這是名號不思議的力量,也是誓願不思議的緣故

此段是修諸功德的願意,顯以明斷真假為要的聖人體證的法門。不呵責之而悲嘆之處,正足見唯圓的為人。雖然如此,高祖門下的人們背祖訓互相爭論,演著各種非祖風的醜態,所以實際上並非是修諸功德的善人吧?

「邊地懈慢」和「疑城胎宮」,分之,即是十九願和二十願成就之處

(參照《愚禿鈔》)。又亦如「化身土卷」的考量,「疑城」通十九願,「懈慢」通二十願故,是一報土中分真報土和化報土時的化報土。雖是化土,不單只是假機(人)的感見,彌陀成就此化土暫且與之,化土是酬報假願的淨土。此段文說彌陀的正覺中有實體(無上涅槃的真實境地)和化用(從真實境顯假的作用),化土是正覺的化用故,終於聞實相法(名號)令轉入真土。因此,真土、化土共不外是名號不思議的力量。(淨土以本願和名號為本質,又以智慧和慈悲織成)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二章

第十二條重複地誡別執計,第十三條和第十四條則批判賢善計,第十五條以下則每一條交互地批判著,皆是遵奉祖訓掬取念佛的正流者。此中,若對照第十二條和前面的第二條,第十三條和前面的第三條,則意義會更明顯。

不值一提

這是呵責「不足」之詞,訓誡自以為很懂而現出一副學者模樣的人,在此先彈呵之的意思。

明他力真實教義的諸聖教,主在教人信本願,念佛成佛,此外有何學問可為往生之要呢?

此文,明示除「教人信本願念佛成佛」外,無聖教的意義。依此,別執計的錯誤又更明確。

本願的行信(信心和念佛)不離不二,無信亦無行,無行亦無信。觀經法門以念佛一行對聖道萬行而為廢立(廢萬行立念佛),然此「十念」(臨終的十念念佛)是依止無上信心的十念,所以「如是至心,具足十念,稱南無阿彌陀佛」(《觀經》的下品下生)(臨終依如是至心,具足十念,稱南無阿彌陀佛而往生)。大經法門濃縮本願成就文的「乃至一念」(信一念),彼此對比可知法門的綱格。「至心」(十八願的至心、信樂、欲生中的至心)的體是南無阿彌陀佛(彌陀以至心為我們成就了名號)。此名號印現於機中(心中)的是金剛的信心。從此信海流出的是「乃至十念」(十八願有至心信樂,欲生我國,乃至十念,若不生者,不取正覺)(這是讚嘆、報恩的念佛)的稱名,此云「一體」。以上,可知批判的大要。

雖讀學經釋,卻不解聖教的本意,最是可悲。

此文示學問的心得。行信論,以本典的「總序」為骨幹,是「若行若信,無有一事非阿彌陀如來清淨願心迴向成就」(「信卷」)的法。展開之,則為光海的莊嚴(以信眼則法界是彌陀大悲的光之海),浩蕩大心海的風光。要言之,則盡於「信本願,念佛成佛」一語中。以為信念佛就不要學問的是偏見。學問之要,不外是學佛的大悲心。只因賢善家拘泥於「念佛」,別執家拘泥於「解」故。

一字不識,經釋的道理也不懂的人……

專修賢善計的人們多半是無學之人,故受到誓名別執計人的排斥。此段文在誡無學者未必就可輕視,同時勸「應歸(信)選擇大寶海(名號)念佛成佛」(「行卷」)。

以學問為主,是聖道門」,以下訓誡若為名聞利養作學問,必以爭論為主,那反為破法、謗法的根源。行和信顯於「容易稱念的名號」(行)和「信則獲救」(信)之句中,應著眼於此處。

真做學問,當會知道如來的本意,亦知悲願的廣大精神。能向懷疑自身罪惡深重能否往生的人,教說本願的教法沒有善惡、淨穢的差別,這才是學生的價值所在。

出言嚇唬無意中相應本願的念佛人,說要做學問才可以往生等等,這種人是法的魔障、佛的怨敵。不止自身欠缺他力的信心,而且誤導他人。當謹慎惶恐,莫違背先師的精神。離彌陀的本願,最是可悲。

特別訓誡別執家的此文中洋溢著唯圓的悲情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三章

縱使彌陀的本願不思議,不怕惡者,名本願驕,不能往生一說。此條,懷疑本願,不明白善惡的宿業也。

此條舉出賢善計的主張而破之。若錯解此文為「信彌陀本願不思議的人,不論如何隨心所欲地造什麼惡業,也不會障礙往生」,如此出言不慚的人,恐怕是大邪見的人。此名為「造惡無礙的邪計」,是一念義的邪徒之惡流。與其說是賢善計的人,不如說是別執計之徒較津津於此,而致落入賢善計的壞處吧。若比對賢善計和別執計的話,確實賢善計的邪見要較輕些。

然今文為導正賢善計的主張而訓誡之。不怕惡者,是不知第一條的「因此信本願,他善亦非要,無善能勝念佛故;惡亦不可恐,無惡能障彌陀本願故」的人。要言之,即是不知「為救罪惡深重、煩惱熾盛的眾生的願」的人。此故說:此條,懷疑本願,不明白善惡的宿業也。業,在整然因果的原則上。自力作善的人們以為靠自己的力量能左右事情,這想法是膚淺的。自力作善之人不知宿業有可怕的力量,以為能隨心所欲的修善止惡。正因為彼等是無法隨心所欲的淺薄者,所以方不知大悲本願為我們而發。彼等因為沒發現「想做善事也是佛恩也,謹慎惡事也是佛恩也」,所以靠自力作善而不信憑本願,於是成了邪計。

善心的生起,亦是宿善所使然;聯想惡事,亦是惡業使然故。

此段辨知善惡的宿業。絲毫也不是因為我心善想行善才做善事的。起善念完全是宿業使然的緣故。此宿善是他力,完全是如來的恩德使然,千萬不要自以為已成了善者,而自我陶醉。惡念生起,皆是自己過去的惡業使然。業報的可怕是凡夫無法想像的。知道我的心不可信憑,應專信憑本願的不思議力(佛教雖然說業,但不是否認自由意志)。

故聖人說過

此段文諄諄教誨辨知宿業的可怕,令知自力作善之功無。

應知,造的罪,如兔毛羊毛尖端上的灰塵般的微細小罪,無不是宿業。

此文述說惡業所由來的惡的因緣非常淵遠,令被翻弄於如暴風駛雨之業海的我們,信知自力作善不可靠。

又有一天…

這個故事曉諭我們,根本沒有翻轉業海的力量,令知應乘本願力。

此段文首的「善心的生起,亦是宿善所使然;聯想惡事,亦是惡業使然故」,此文中的「善的生起」,這是宿善(光明的照育)的恩惠,不是我的力量。「聯想惡事」,完全是我惡業的力量,這與通途的宿業(宿命論)不同。

本條旨在使人反省宿業的可怕,令歸入本願,這是超越聖道門一般講的業感緣起說(世界人生是各自的業報之說)的圓頓一乘的宿業說(自由和必然不能定其範圍,由如來回向的大信心之境,於必然的世界亦常與如來共步,得遊大自由境,而不陷入無慚無愧的邪見)。

故意去造惡,說是作為往生的業。

《末燈鈔》言:「即使是煩惱具足之身,而任意地做不應該做的事,口亦說不應該說的話,意亦想不應該想的事,肆意而行,互道此事,這種情形真是非常可悲可悲。就如酒還沒醉醒就又勸飲酒,毒還沒消解就又勸吃毒一樣。不可以說有藥就好吃毒。」(這是對當時的弊風即無視道德之徒所作的告誡之文)。

決不是說惡是往生的障礙

這是誡賢善計之詞。

只有守戒、持律的人才可以信本願的話

這是誡靠自力作善而不信本願的賢善計的人們,所以說「外偏現賢善精進之相,內懷虛偽哉」(參照「信卷」)。不可誤解「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」一詞,而陷入造罪無礙的邪見。

恃寵本願所造的罪,亦是宿業使然故。

恃寵於願還可寬恕,若因為如此就變得無慚無愧地造罪,這是千萬不可有的事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四章

一念滅八十億劫重罪一事。

一念邪義的人,信以一聲的稱名滅盡八十億劫的無間業,故以多念的稱名,非為往生而無慚愧地行止放逸。由於這是別執計邪義的淵源,故首先批判之,此是拔本塞源的善巧。

此條說,十惡、五逆的罪人,平常不念佛,命終時,始遇善知識教導,念佛一聲(一念),滅八十億劫的重罪;念佛十聲(十念),滅十八十億劫的重罪而往生。這是為了令眾生知道十惡、五逆罪的輕重,而說一念、十念的吧!旨在說明念佛有滅罪的利益。我們不採信此說。

解說彼等的主張,令知其非圓頓(本願一乘)的深義(依信一念往生)。

其緣故,因為被彌陀的光明所照,一念發起時,蒙受金剛的信心,已攝入定聚之位。所以,一旦命終,即能轉諸煩惱惡障,悟無生法忍。若無此悲願,如我們這般業障深重的罪人,如何得解脫生死呢?思及此處,這一生所稱的念佛,皆悉爲報謝如來大悲的恩德

舉聖人一流相傳之義,令棄邪歸正。「因為被彌陀的光明所照云云」,是《和讚》(No.157·三九):

無礙光之利益故

 威德廣大之信得

 必令煩惱之冰解

 即化作菩提之水」之意。

已攝入定聚之位」是《和讚》(No.195·七七):

金剛堅固之信心

 待得成就決定時

 彌陀之心光攝護

 永離生死得解脫

之意。

無生法忍」,在此土談的時候也有。「正信偈」曰:「與韋提等獲三忍」,今作彼土(淨土)的證果,證忍萬有的無生無滅的真理。

如何得解脫生死呢?」《和讚》(No.150·三二)曰:

本願圓頓一乘法

 逆惡攝取得信知

 煩惱菩提體無二

 速疾開無上覺悟

因為被彌陀的光明所照,一念發起時,蒙受金剛的信心,已攝入定聚之位。所以,一旦命終,即能轉諸煩惱惡障,悟無生法忍。若無此悲願,如我們這般業障深重的罪人,如何得解脫生死呢?思及此處,這一生所稱的念佛,皆悉爲報謝如來大悲的恩德

此段文中鮮明的敘述著高祖經常的教誨。受《觀經》(念佛往生)影響的《歎異抄》的批判,到此處亦流露出大經法門(信心正因、稱名報恩)。(得其意者念佛往生即信心正因之義)。

信每次念佛都在滅罪的人,是用自力在消罪以勵求往生。果真如此,人一生中所起的心心念念,無不是羈絆著生死流轉,那麼直到命終為止,

都要不退轉的念佛才能得到往生。

但是,人各有業報,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會發生,也會被病苦折磨,沒有正念而臨終,無法念佛。這期間的罪,要如何消呢?罪若不消,不

就無法往生了嗎?

信靠本願攝取不捨的人,不論遇到什麼意想不到的業緣而被牽引去造

業,沒有念佛就臨終,亦能速得往生。

又即使臨終時能念佛,這也是由於當下接近往生淨土開悟的時刻,自然

愈會信靠彌陀,報謝佛恩的念佛。

想念佛滅罪是自力的心,這種人意在祈求臨終有正念,所以不是他力的

信心。

此文明辨不可依賴滅罪的利益,明示應信(信賴、依憑)攝取不捨的願意。這可和《口傳鈔》中的高田覺信房臨終時的樣子合起來想之(他直到一口氣不來為止,不退轉的稱念著佛恩、報謝的念佛)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五章

炫耀專修賢善的人中,誤傳真言、法華的即身成佛和六根清淨,又因為真宗也說「不斷煩惱得涅槃」,所以尊尚戒律的人們,有人不知不覺陷入獨善主義而擺出一副高昂的態度。又以慧解為主的一念邪義的人們,也有人將之引用到學問上來。

現代的學者中也有不信界外無漏(迷界以外的清淨)淨土實在的人們,也有人暗示信行皆是還相的菩薩(云還相的真意義在往生淨土、開悟、受如來的大悲心、為了救濟再來穢土的相)。也有人論道應視法藏菩薩(彌陀的修行時代)是自己,此有亂本願圓頓一乘的教義。(又也有人混入哲學的論點,以哲學解釋佛教,將佛教降到哲學的水平)。不論何者皆是不知迷悟染淨(染是煩惱,淨是悟)的因緣者。

即身成佛,是真言密教的本意,三密行業的證果。六根清淨,是法華一乘所說,修四安樂行所感得的功德。這皆是難行上根的修行,觀念成就的證悟。來生的開覺,是他力淨土的宗旨,信心決定的道理。這是易行下根的修行,不簡善惡的法。

要訓導這些人,首先必須明了聖淨(聖道門—難行道—自力道。淨土門—易行道—他力教)二門之別。高祖的二雙四重(豎出、豎超、橫出、橫超的教相判釋)的教判中,列出一乘的佛心(禪)、真言、法華(天台)、華嚴(佛乘、大乘),盡聖道的實教。今唯舉真言和法華,或許是當時祖門的人們由於憧憬真言的即身成佛和法華的六根清淨(六根指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),所以才會誤弄聖道的教義吧。

即身成佛」(參照弘法大師的即身成佛義、龍樹的菩提心論)。「」(在空海的十住心的教判中,以秘密莊嚴心為最高的佛教)。「三密行業」(理具成佛、加持成佛、顯得成佛之中的加持成佛。三密指大日如來的身業的秘密、口業的秘密、意業的秘密,即身密、語密(口密)、意密(心密))。「加持」(指若身結印契、口誦真言、心觀阿字本不生的理,執持佛的加被力即身成佛之深遠高尚的教說)。「六根清淨」(《法華經》法師品)(天台宗是五時八教中的最高峰,誇純圓獨朗,語一念三千、一心三觀、教觀二門的教義,藏著深遠的哲理。談若罪障消滅則六根清淨)。「四安樂行」,《止觀輔行》(註解天台大師《摩訶止觀》之書)曰:「能修四安樂行,一生入六根清淨」(四安樂行,《法華經》安樂行品之說,指身、口、意、誓願的安樂行)。視真言、天台等的聖道教為薗林遊戲地、方便權門的道路,是高祖的己證。

來生的開覺,是他力淨土的宗旨,信心決定的道理。這是易行下根的修行,不簡善惡的法。

此文彰唯信正因的宗風,開顯選擇易行的一道。

大體說來,於今生斷煩惱惡障極難,所以修真言、法華的清淨僧,尚且祈求來生的開悟,何況我們既無戒行又無慧解,唯有乘彌陀願船,渡生死苦海。一登報土彼岸,煩惱之黑雲即晴,法性之覺月速現,與盡十方的無礙光明為一味,利益一切眾生時,這方是開悟。

主張以此身開悟的人,難道能如釋尊般,示現種種應化身,具足三十二相、八十隨形好,說法利益眾生嗎?能做到如此,方可說在今生開悟。主張以此身開悟的人,難道能如釋尊般,示現種種應化身,具足三十二相、八十隨形好,說法利益眾生嗎?能做到如此,方可說在今生開悟。

明承上述聖淨二門的對辯,令萬機皆歸一無礙道(念佛)。

修真言、法華的清淨僧,尚且祈求來生的開悟

此文示聖道的難行。古來聖德太子、空海等大德亦多願生西方或兜率天。三論、法相、華嚴、天台、禪亦有諸多高僧願生。

何況我們既無戒行又無慧解,唯有乘彌陀願船,渡生死苦海。一登報土彼岸,煩惱之黑雲即晴,法性之覺月速現,與盡十方的無礙光明為一味,利益一切眾生時,這方是開悟。

此文誠是一讀三嘆的名文章,法悅三昧海的光氣萬丈充滿於中。

與盡十方的無礙光明為一

此文與「十方無礙人,由一道出生死」(《華嚴經》,「行卷」引用)之意無異。令與光壽(智慧、慈悲)的覺體(彌陀)冥合(往生即成佛)故,云「煩惱黑雲即晴云云」。遵修普賢德(大悲救濟之行、還相回向)故,云「利益一切眾生」。此是心讀《教行信證》人的自然的文章。

如釋尊般,云云」

引用「真佛土卷」的《涅槃經》言「眾生於未來(淨土)得具足莊嚴清淨身,則見佛性」(在現在世云信心為佛性),言「到安養淨剎必顯佛性」(比較天親的佛性論、道元的佛性卷),此文是守祖教的內容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六章

信心的行者,自然也會生氣,也會使壞,也會和同朋、同行發生口角,當下都須回心一事。

這是以為似是歸依真宗,其實仍是持自力作善人的錯誤想法。

自然」,指通常的意思。

所謂的回心,生平不知道本願他力真宗的人,蒙受了彌陀的智慧,知道按照以前的心無法往生,放下原來自力的心,信靠彌陀,這才叫做回心。

若於日常一切諸事,都須朝夕回心才能往生,那麼人的生命無常,出息不待入息就臨終的人,也沒有回心,還來不及有柔和忍辱的念頭就命終的話,不就讓攝取不捨的誓願白忙一場了嗎?

因為凡夫的心無法有頭有尾,所以即使說回心了,也無法徹底的回心。信願力時方是雜毒虛假的心被翻轉,自為稱名的念佛身。在真宗,信憑願力是回心的根本義。念佛的人慚愧的心自然也會生起。捨此自然的道理,即使勸人應自回心,也會有問題,未回心就命終時,其罪如何能消呢?此文內容在誡異解者以自力回心(自力的改心、翻轉惡心為善心)作往生的條件。

口裏說信靠願力,心裡卻想:不管救惡人的誓願有多不思議,善人才能獲救吧?如此懷疑願力,心想信靠他力的人,只能往生邊地。此事想來實在很可惜。

這是不信佛智不思議的人的心態。不聞佛願的生起本末,故不契合機法二種的深信意。

此文在誡廢惡修善的自力心。雖對身為要門、假門的人明確地判斷真和假的法門,剋實論之,即歎「自力菩提難成就 久遠劫來徒流轉」(《正像末和讚》No.287·五〇)之意。其語緩而其意急,這是教君子之人的美德。

信心一決定,往生自有彌陀安排,不用我們瞎操心。

此文以願力自然來訓誡將自力迴心作為往生條件的人。此文應和前面的「念佛以無義為義」之文對照,以明自己的出要(生死問題的解決)。

往生不需要小聰明

指唯信不思議的佛智外,無往生可言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七章

往生邊地的人,最後還是會下墮地獄一事。此條,有什麼文獻作根據呢?這是那些自以為是學者的人,才會發表出來的知見,真是膚淺可悲!

此條文的內容,主要因為別執計誹謗賢善計念佛的用詞太過偏執,所以一針見血地直接呵責之。邊地懈慢,本出自《群疑論》所引用的《處胎經》,高祖因為《往生要集》(源信和尚著)引用此文,故依據楞嚴院(源信)之說,分別真、假二土(就淨土分有報土和化土),此時講的化土亦是報土中的化土。然不學經釋,只會輕視他人的人們,未免太自不量力,故唯圓直接的呵責之。

經論、聖教,他們是怎麼拜讀的呢?我所學的是:信心欠缺的行者,由於懷疑本願,而生到邊地,待疑罪贖償完後,在報土開悟。信心的行者稀少,故多生於化土,此原是佛度生的苦心方便。說往生化土最終會落空,不就是說如來在打妄語嗎?

此文在述以《大經》所說的疑城胎宮(往生化土者,不見聞三寶故,譬居母胎)之說,深自悔責,而轉入真實報土。《觀經》說亦有依終南(善導大師)的註釋,聞說觀音、勢至的實相法而轉入真土之說。不論何者皆沒說道「最終會落空」。這是果上(往生以後所顯現的本願利益)的願益。《觀經》從假入真(初說定善、散善之假諸善,終令入念佛的真實道的是《觀經》)的教意亦在茲。此文在誡人勿說沒根據的話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第十八章

荒唐之極,毫無道理。

此指言語道斷之意,是唯圓驚訝之餘所用的彈呵之詞。

首先,定佛有大小的份量,哪有這事呢?說彼安養淨土教主的身量,那是方便報身的形相。開法性的覺證者,既無長短方圓的形狀,亦離青黃赤白黑的顏色,因此,用什麼標準定大小呢?念佛能夠看到化佛,故說「大念見大佛,小念見小佛」。所謂的大小佛,或是從這個道理錯誤衍生出來。說到布施波羅蜜的修行,不論布施多少寶物於佛前,或是供養師父多少,倘若欠缺信心,所做的布施全無意義。雖貧無一紙半錢的布施,能心繫他力,信心具足之人,則符合誓願的本意。歸根結底,種種異說的出現,難道不是爲滿足世俗的欲望,才會假借佛法的名義,以這樣的話來恐嚇同朋嗎?

此是充滿一邊呵責一邊包容的慈訓。唯圓這種諄諄教示的風範,令人敬慕。

用什麼標準定大小呢?

此句為疑問的助動詞,是讓語勢變弱的轉語。《觀經》說真身(彌陀佛的真身)的身量道:「六十萬億那由他恒河沙由旬」,此數即無數之意。言「方便報(法)身(彌陀佛)的形相」者,表示數量即是無數量。

開法性的覺證者云云」

相好莊嚴身即法性法身(無形無色的法身佛),法身即相好莊嚴(《論註》、

《往生要集》)。此即是所謂的第一義諦(絕對、真理、空、實相)妙(廣略相入、有限即無限、相對即絕對的不可思議)境界相(淨土光明相好的莊嚴界相)(《論註》),既非凡夫所執的長短方圓,亦非青黃赤白黑的真報身(彌陀的真身)。此意趣在說真宗的第一義諦(般若、實相)以破彼迷謬。

大念見大佛,小念見小佛

原本是觀念的「念」,卻被誤認是稱念的「念」,大念佛寺等的誕生亦是由此。化現的佛,方有佛身的大小,利用之故有此迷妄之說。此文在告知我們這是沒有經論釋的根據的邪說。以上批判完畢。

以下縷述迫不得已的批判之處,這是千歲之後亦令人感泣的地方。(終)

註:恩師法雷院桂利劔師於昭和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,年七十二歲,在江州(今之滋賀縣)神崎郡能登川町今的光台寺示寂。本「略註」是昭和十八年未定稿的手稿。手稿尚有「教行信證註疏評林」(今之《教行信證大系》)四十四卷,此外尚有十數種的著作。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譯後感

寫此文時百感交集,想去年八月底因頭上的腦膜瘤發作,臨時被送到醫院急診、開刀。出院後,手腳不很靈活、反應不比平常、思考無法一如往常、喉嚨無法出聲作早晚課誦的我,現在竟然也能唱誦《往生禮讚》,也能種菜拔草,還能翻譯,這一切都是佛力不思議的加持。

記得住院時,很多同朋來看我,有人關心地問我:「昏迷不醒的時候,都看到了些什麼?」我什麼也沒看到,只覺得彷彿是睡了一場很好很舒服的覺。醒來第一個念頭是:佛力不思議。其次是托福,托佛的福、大家的福。開完刀,醫生擔心我是否能醒來(開刀前我的眼睛瞳孔已經放大)。即使能醒得過來,眼力是否有受損、語言神經是否受影響、手腳是否會靈活等。有可能變成植物人的卻醒了過來,眼睛可能會失明的卻能看東西,言語可能會失控的卻還能說話,從單會傻笑到能正常反應,右邊手腳不聽使喚的已恢復平常,這一切事實不是佛力不思議又是什麼呢?「事實」比做夢看到什麼都重要吧?

這次生病,感受最深的是,原來我一直不知道感恩,忘了感恩。我從來沒有感恩過口能說話、沒有感恩過手能刷牙拿筷子、沒有感恩過腳能走路、沒有感恩過眼能看東西、沒有感恩過生命今天又活著。忘記是活在托福中,若非托福,自己一秒鐘也無法生存。

生死不是自己能掌控,雖然常聽生命無常,可是總還想著「下一次」。經過這次的生死關頭,「下一次」的感覺沒有了,且刻骨銘心。以前被說「下一次到某某地方來吧」時,不經思考就會回答說「好」。現在不敢說「好」,也不能想,因為「生命真的無常」。這心境是以前所沒有的。

《歎異抄》是我病後第一本翻譯出來的書。不,與其說是我翻譯,不如說是被吸引寫下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中文字。在數年以前,我已著手翻譯《歎異抄》了,但是都無法順手翻譯,總似有在擠牙膏的感覺。總覺得文字上少了點什麼,一直都感到不滿意,總是不斷在修改。

但是,這次不同,特別是第一條的「彌陀誓願不思議,必定救度我往生」一文出來時,我全身都感到震撼感動。我沒有在翻譯《歎異抄》的感覺,有的只是《歎異抄》用中文在向我說法,我只是把那文字如實的寫下來而已。所以當全篇《歎異抄》中譯出來後,整整歡喜了一個星期。這份喜悅是翻譯《本願海濤音》後第二次有的感覺。其次是第十三條的內容,講到「本願驕」。以前曾翻譯為「本願誇」、「本願狂」,但是總覺得意猶未盡。這次翻譯時,「恃寵本願」的字眼冒出來,原來第十三條所提到的異說的心態,都是恃寵本願才發生的,就有如身為孩子的,不知父母的苦心愛心,恃寵而驕,讓父母傷心悲痛。身為彌陀子,以為有阿彌陀佛作靠山,惡解本願的悲心,為所欲為,那心態就名「本願驕」。

很感謝恩師 瑞默法師,若沒遇到老師的教導,淨土真宗的聖教就無法得解。翻譯、聞法、和聽老師說法,是我最快樂的事,也是生命感到最充實的時候。我很歡喜還能拿筆寫字翻譯。只有在拜讀或翻譯聖教時,生命才有活著的感覺。感謝佛恩,若無彌陀的慈誓,至今仍然在作生命的孤兒。感謝師恩,因為值遇老師,聽聞老師的說法,方解生命萬劫的飢渴。感謝父母,生我育我,使我學佛,若不遇佛法,人生暗闇無光明。感謝有緣的同朋們,是大家的因緣成就,淨土真宗的聖教方能一冊冊的問世。

(二〇〇九年三月十日)

《歎異抄》譯出付梓之後,無意間拜讀了桂利劔老師的《歎異抄略註》,由於內容精彩豐富,有助於我們拜閱《歎異抄》的原文。因此,將之譯出後追加於《歎異抄》一書中,並以《歎異抄略註》為本書的書名。

此書原稿送排時,遇到瑞默恩師緊急開刀住院。非常感謝日本、台灣、香港、大陸的有緣同朋們,隨緣盡力,或資助老師的醫藥費、生活費,或來寺幫忙照顧甫出院不久的老師的飲食等等,種種的熱情厚意,念報佛恩、師恩的精神,均感人心懷。同時也感謝資助我出版此書的有緣人士們,校對期間,得到蒙光同朋惠賜老師在香港的開示錄,故一併收錄於此書。

蒙光同朋把老師的錄音整理成文字時,他發現:

「好棒!再次聽聞的時候,發現了許多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實。

老師的詮釋等於是聖人和唯圓房在世,用我們現在的語言和文化傳達佛心。不,是釋尊、阿彌陀佛親自出面,以我們凡夫可感可知的方式來傳達慈親心。能遇此無上的善知識,真是遠慶宿緣啊!」

日本、大陸的同朋們對待老師的真誠和恭敬,令人汗顏,也令人感動。願老師早日康復,法音響流神州十方。

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

二〇〇九年五月二十日 瑞覺拜書

二〇二四年五月二十二日全書校訂畢 蒙光

《歎異抄》略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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